中年人直击心灵的一问
那天朋友聚会,我们在一起讨论最近热议的“996现象”。
起因是马云演说时鼓励自己的员工,工作时间从早上9点到晚上9点,一周工作6天,并说真正奋斗者都是这样做的。
朋友“鸡贼”地一笑说:如果我是精英,我为自己的公司而工作,我也不想睡,不需要假期。
你看我一个小白领,也不热爱自己的工作,就赚点打工钱,又没有加班费,我凭什么要996?
后来,我们就一直在讨论“为什么有人成了精英,有人成不了精英”——
对于精英,别说996了,恨不得24小时干活;
不是精英,别说996了,955都不愿意。
环顾四周,这次聚会的都是35+的人了,活到这个时候了,大家有一个共同的发现:
人和人生活水平的巨大差异,是「主动性」的差异。
有人在良性循环,有人却只是觉得生活不如意,默默在对抗,但又不知道如何理顺,所以少了很多创造力。
而生命有一个最大的基础真理,那就是能量守恒——
当你在很多问题上活得不清不楚、活得费劲时,就无法在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上全力以赴。
有个关键的问题叫:是否“找到自己”?
说起来很俗,但问题的实质可能真的在于:很多人自身的困惑还没有解决,导致他们不能集中精力、投入地做一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。
因而,当996提出来,能做到的人,早就已经做到,不需要喊口号;
而强烈反对的,反对的不仅是这种工作方式,他们实际上是在问一个“意义”问题——
我为什么要这样全力以赴?
什么事值得我这样做?
仅仅因为老板需要、我就这样做吗?
在我的人生里“全力以赴”到底需要什么条件?
我也想变得优秀,但996就等于奋斗吗?
中年人奋斗的动力,来自哪里?
“充满雄心和成就感地全力工作”是一件多么好的事啊,谁不想这样?
——而且,不仅是工作,“充满雄心和成就感地做好自己任何一件该做的事”,该有多好?
不管是为人父母,当好妻子或丈夫,或是当好朋友……
如果我们能这样充分地活着,我们会感到最有价值的自我实现。
可困惑的是,达到这样的“状态”,需要稳定和明晰的自我,而多数中年人处于想要达到、却困惑的状态。
但,我必须对这样的中年人说一声:恭喜你!
从你意识到你迷茫的那一刻开始,你对真正自我的内在整合工作也开始了。
好消息是,「追寻自我」并不是一个结果,而是一个美好的过程,它也正是我们中年的重要心理任务。
最近,我看了一个很治愈的美剧《我们这一天》(this is us)。
之所以叫“我们这一天”,是电视剧很巧妙的叙事安排,剧情从每个人过36岁生日这一天开始展开。
套用一句话,你如何过36岁生日,你也如何过你的一生。
剧中,36岁生日是每个人生活的横截面,越过表面的矛盾重重,我们其实可以解剖种种中年问题的肌理,这些困惑和困境如此宝贵,以至于我想跟你分享一下。
困惑一
家庭责任感
——自由和责任之间,如何取舍?如何改变一个文艺青年?
答案:让他/她生一个孩子。
爸爸杰克36岁生日这一天,他有了三个孩子(其中有一个孩子是抱养的)。
曾经,杰克是一个一言不合就在酒吧给别人招呼拳头的长发叛逆青年。
现在他剪短了头发,不抽烟不喝酒,坐进了格子间。
“换一个能装下三个孩子的大房子”,是这个低眉顺眼的中年好男人心头最大所愿。
而曾经妈妈瑞贝卡是一个满脑子浪漫、风花雪月的女歌手,她奉行单身……
可她一怀就怀了三胞胎,自从当了三个孩子的妈后,她付出的热忱连她自己都惊讶了。
在日复一日的喂奶和屎尿屁中,最大的奢望是能看完一本小说。
结果一本薄薄的小说看了两年还没看完;一场期盼已久的巡演,也是犹豫再三,不能成行……
看看杰克和瑞贝卡就知道了,从个人到家庭,中年人的大半个自我是被“家庭价值”占据的,这是我们为自己找到的“堡垒”,也是为自己构筑的“家累”——负重累累的“累”。
关键是,
疲劳,仅仅是被占据的感觉吗?
如何在自由和责任之间,小心翼翼找到某种“甘愿”,肯定自己的选择。
每个为人父母的中年男女都必须深谙其中的“取舍”。
带一个已经够受的了,同时带大三个孩子……
杰克累到要靠酗酒来麻痹自己,作为人,他当然会生出了逃离之心,不管是酗酒还是用其他任何方式。
一群损友让杰克和他们一样参加高尔夫俱乐部,并且告诉他,他们其实并不喜欢高尔夫,而是因为借着打高尔夫,男人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出来几个小时,逃避家庭琐碎。
但很快杰克就意识到,他逃避不了,他的眼前总出现妻子一个人带三个孩子的场景。
经历这种煎熬之后,他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识:在婚姻中,他不想去做逃避的人!
如果说,婚姻作为爱情的花朵,是年少的体验;到了中年你可能更加体会到,是深深的义气!
是互相面对生活困难时,作为战友的陪伴和支持,给你带来真正的归属感。
对于责任,有一种态度是“甘愿被捆绑”,
它是主动付出,清醒看待。
这比起被动承担,更让人充满力量感。
当然,家庭责任感侵占了过多的自我,你会感到的一种“丧失“,大部分人会去高尔夫,去酗酒、去出轨…… 来暂时逃避它。
但杰克没有放弃,他坚守了另一种家庭价值——他用最宝贵的自由,换来的是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。
这个价值是一道取舍题,付出的时候其实不用那么难过,因为你要看到你也得到了很多。
剧中对这种父母的辛劳生动呈现(作为回忆)的同时,也呈现了孩子们36岁的生活(作为当下)。
你可以看到在三个孩子36岁的时候,虽然都有自己的人生课题,但他们有最宝贵的一个财富,就是小时候的美好回忆——在他们每次遇到危机时,不断地被回忆。
他们拥有爱的能力,相互爱着并支持着彼此——对三个孩子来说,因为父母的呵护,他们度过了有爱、有支撑的少年。
正是父母最大心力倾注的生命能量,变成了孩子的生命能力,支撑他们走到未来,走到更远。
当然了,育儿确实存在一种广泛持久的焦虑和被剥夺感。
但育儿是种树,绿树成荫会是一种安慰。
只是,它比较远,我们无法获得即时的肯定,此刻都是无尽耕耘而已。
或许,关于家庭责任的困惑,要拉远一些距离才能看到。
就像杰克和瑞贝卡。
他们尽全力完成了父母的角色,经历了很多内心的波折,也放弃了很多个人生活,这些东西是一种自我选择,不足以为孩子未来感恩而道,它更大意义在于:
在这种困难的坚持中,对自己的意义。
因为一种选择的坚守,它让你更了解关系的本质是什么;也让你必须更好地成为自己,以便护佑你的孩子成为他们自己。
没有这个足够“艰难“的任务,不足以让你进展到这样的人性深度。
每个爱的付出,反过来都会成为自己的营养。
所以,肯定自己的责任捆绑,也许是人到中年幸福感的一个重要的能力——
在尽力平衡中做好自己,也在不能平衡中肯定自己失衡的付出。
困惑二
自我认同
——如何跟自己的限制相处?
中年危机第二个最大的议题,其实是「自我认同」。
这个电视剧中,胖姑娘凯特从小就被肥胖困扰。
胖,成了她人生最大的议题。
她为此甚至拒绝他喜欢的男人,因为那个男人在他面前大吃她特别想吃的东西,打扰她减肥,所以她宁愿放弃跟这个男人的约会。
她说,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是减肥,如果不做到这件事我无法做任何事。
男人说,难道减肥比我还重要吗?
她默认了。
听到这,那个不在乎她胖、真心爱她的男人,简直“想死”。
为了减肥,凯特甚至要冒着几十种并发症的风险去做胃切除手术。
但是,她最大的不自由,从来不是胖,而是强迫性地想要解决胖这个问题,才能好好活着。
这一点,胖姑娘身边的人看得清楚。
一次吵架中,弟弟的女友尖酸刻薄地说:
你最大的恐惧不是胖!
是如果瘦下来了,万一什么没有改变,
还是那个你,并不优秀出色怎么办?
比起解决胖这个问题来说,
我看你解决不喜欢自己的问题更为重要。
这问题戳中了她。
她好半天愣在原地,才发现最害怕的是自己没有一点价值感,只不过她把价值这件事附着在瘦下来这件事上。
在凯特的减肥和感情中,凯特一直烦恼的是自我认同的问题——她是不是能接纳自己的缺点。
是啊,我们天生的那些限制,本来是中性的,比如胖,比如内向, 比如敏感等等等。
在这个现实世界,那些不是通用的高价值、却真实存在我们自身身上的东西,总让我们不喜欢我们自己。
但是,如果这个东西,生来就属于我们的一部分,我们是否学得会接纳自己,和它讲和,并且和平地相依相伴“过下去“?
这是凯特很重要的课题,体现在她的感情、她的事业中。
我们如何跟自己的限制相处,正是我们从对抗自己到接纳自己的重要过程。
困惑三
——真正的自我来源于哪里?
中年危机,第三个最大的危机则是“寻根”。
我们想要对过去的记忆来一个清算,过去我们不明白的想要搞明白,寻求一个自我完整性。
在电视剧里,杰克和瑞贝卡收养了一个黑人孩子兰德尔,这个领养的孩子,到了36岁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自己的生父——他想要了解:真正的自我来源在哪里?
36岁那年他找到了生父。
他和生父短暂的现实相处,是他不断和自己的源头建立连接的过程;了解自己的生父,就像了解自己的另一个神秘的部分。
不幸的是,他了解自己的生父聪明有艺术天分的同时,也发现了他处于癌症晚期,即将死亡。
而又因为面对死亡,他的这段中年寻父的经历又给了他向死而生的启迪。
所以,尽管这种相处很短,但却很高质量。
兰德尔的生父给他讲述当年自己和他妈妈的爱情故事,让他知道了自己虽然被抛弃,但是却是在爱的源头中诞生的,他的父亲一生没有再爱过第二个女人,他的妈妈就是他的最爱。
这个故事温暖了他内在孩童一个飘零无根的心。
同时,兰德尔也了解到自己为何被抛弃(其实不是抛弃,是有很多无奈),现在的他已懂得成年世界选择的复杂,也了解到他的养母和生父如何在暗中保护他的成长。
从心理学上说,每个人的家族历史和自我认同密切相关,家族故事里有“我们是谁”的信息。
一个人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来处,自我感是缺失的。
在36岁这年,兰德尔寻回生父,与自己的神秘部分和解,了解到自己的来处,让我们看到,对记忆的梳理就是对自我的完整。
其实这也是中年的课题,完整自己。
当我们试图去理解自己,去释放遗憾和不解,去原谅过去别人对我们的伤害时,也就给了自己更多新的可能……
困惑四
职业认同
——统一内在和外在自我的声音
凯文,是这个家庭里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。
他完美的外形给他带来星途坦荡,但是也带来了发展的瓶颈。
因为肉体的过于完美,作为演员的他,感到很困惑,观众往往不关心他演得好不好,只看到他的肌肉。
而凯文在原生家庭的伤痛,是他因为完美而被忽略。
父母们总关心凯特吃太多长太胖,关心黑人养子甘德尔自卑和太聪明,却没人关心“毫无问题的他”。
当他在游泳池跟父母抱怨说:刚才我差点淹死了你们都不知道,你们都在看着凯特和甘德尔。真是让人心碎。
他明明是这个家庭最完美的孩子,但也因为没有问题成了父母花费精力最少的。
因此,一直以来,他最大的问题是发不出真实自己的声音。不管是在当演员还是在家庭里,真正的他都没法得到顺畅的表达。
所以36岁这一天,凯文感觉自己的人生太不让自己满意。
36岁,他躺在貌似成功、但实际没有发展的明星生涯上;身边美女不断,但却没有一个感情确切的归属……
最重要的是,他不想再做被“看不见”的自己。
于是,36岁这一天,他在舞台上砸了场子,自暴自弃,打算去纽约追寻真正的戏剧表演艺术。
一个孩子,终于在一片嘈杂中,努力发出了自己声音。
像不像每个负重前行、不年轻的我们?
工作和生活如此嘈杂不愉快,我们看起来很好,但实际上却在费力地一次次辨认自己的声音;
时时刻刻想要推翻一切,重新开始,活出自己;
想呐喊:这不是我想要的!
只是,有几个人能像凯文一样,敢于“砸掉”自己前十几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“场子”,重新奔赴未知的开始呢?
但,不敢归不敢,
这种“悸动“午夜梦回时敲打你的心时,
你又要如何给它一个交代呢?
没有困惑,就没有真正的开始
《我们这一天》这部美剧选择了困惑爆发点就是36岁。
这四个求取自我认同的故事,每个故事都有我们的影子。
而注意观察,剧中人每个「外在情境」的理顺,正是来自我们「内在能量」被整合后,得到的有序感。
也就是说,想不明白,通常也是做不清楚的。
荣格说:
36岁是一个中年时刻。
它意味着青年时期我们向外求证自我身份的探索基本结束,你可以看到每个人其实没有生存焦虑,却都是成长焦虑。
我们要回归内心,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。
我自己也发现,因为这个社会的设置是个人主义和消费主义,所以前半生每个人好像都要面对一个基本的生存题目,即都要在金钱或商业上获得一定的自我证明,这是一个向外寻求价值的过程。
通常人们探索一些年后,在三十五六岁有一个大致固定的社会角色和职业发展方向。
于是,渐渐的,当生存问题没那么迫切的时候,就会发现这个外在自我证明的基本设置明显有一个偏差,就是它让人远离内心和意义感。
发现这一点,是从我们感到生活的痛苦和迷茫开始的:
我为什么做着做着没动力了?
怎么越有能力,却越迷茫了?
这是一个重要的转折时期。
这时候,人们开始新的方向上探索,逐渐开始围绕着一套新的价值,重新调整自己的生活,更多是体验自己的内心。
问自己一些根本问题:
比如开头提到的,为什么有些人996是自然,有些人不能全力以赴?
比如在电视剧中,36岁的他们在问的:我是谁?我如果一直胖下去怎么办?我什么时候才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职业?等等。
问这些问题本身,就是对人生的重大挑战,许多人并不能成功地应付这一挑战,因而持续走不出来,而就算敢于面对的人,也要经历痛苦。
就像心理学家荣格本人,也是在35岁的时候和他一度奉为精神之父的弗洛伊德决裂,写出了《转变的象征》这本书,为后来的著作和思想奠定了基础——
可见,他也经历了一番活出自己、否定导师的分离焦虑。
如果不把这些“人到中年不如狗”的困惑看作是纯粹“痛”,而看作是一个过程,则会发现:它更像是黎明前的黑暗,不痛就不足以冲破你固守的自我限制。
在这里,我当然不否认人到中年,“体面”与否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。
一个体面的“社会角色”,能让你得到一个自我价值感,更让你能够应付上有老、下有小的日常开支——这是所有中年生活的体面支撑。
但是,一旦我们过于在乎这个“体面”,而把这个“角色扮演”当成了自我的实质,过于认同它为全部价值,就会有一种“物化”的倾向。
到了中年之后,如果不能把这个物化的倾向穿透、突破和放下,我们就会带着物化的关系一直生活在一个外在的角色中,无法进入到真实的内在自我状态中,因而无法建立起真正的生活的意义感。
于是就会在在“体面”还是“不如狗”之间一再摆荡,也会在无效的外物的驱动下工作,一边内耗,一边拥有始终活不出自己的困惑。
我们是否能“如实”面对疲惫又渴望意义的自己,并且从中抽身出来,重新找到人生更底层的“动力”,对于中年的我们至关重要。
我想这就是人生过半时,生命一种最重要的“续航”能力吧。
而我也乐观地相信,此刻你如果感到内在焦灼,可能只有一个原因:
你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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